该安个家了

　　转业军人方遂带着妻子廖金和女儿小英，扛箱提包在飞龙镇车站下了车。他们结婚15年了，至今还没有一个安定的家。廖金原在上海某区医院当护士，8年前，在闽北当工兵连长的丈夫劝她调到连队附近的乡医院。不久，方遂升调到军区工兵团任营长，从此到处奔波，转战闽浙赣国防工地，他只能一年一度去探望那简陋的家。妻子常珠泪盈盈地埋怨：俗话说，嫁鸡随鸡，嫁狗随狗，嫁个猴子满山走，我嫁给你这个四海漂泊的军人，连跟随的机会都没有。

　　他们到镇政府报到。镇长吴明看着他们简陋的行李，同情地说：“听说你们长期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，太苦了。现在好了，我都为你们安排好了。”他对廖金说：“女同志的处境更难，15年了，数着日落次，点算月圆时，盼着与丈夫团圆，现在这愿望实现了。”廖金听了感动得直淌泪。

　　县里与镇里商定，任命方遂为镇劳力管理站站长兼党支部书记，廖金安排在镇医院当护士。吴镇长派通讯员带他们去看新家。

　　家有这么好安

　　副站长刘吓蛟早领着几个人在管理站门口迎候，把他们拥上三楼左厢三间一厅套房，说：“一切都给你们安排好了。”方遂目光把房子扫了一圈，不由大吃一惊，房间装修胜过宾馆，吊灯、大彩电、立式空调以及热水器、抽油烟机等，一应俱全，床上的用品也一件不少。他问：“我们的行李呢？”刘吓蛟说，“放在贮藏间。干我们这行的，交际要广，土里土气的不行，讲派头才有利于工作。”

　　方遂觉得这家太豪华了，夜里与妻子商定，生活必需品购下，其余一律退还。

　　三天后廖金就上班了，在吴镇长督办下，女儿也上了小学，家总算安顺当了。

　　事业比家更重要

　　方遂在镇里有个当小学教师的表弟黄敏来看他，劝他处事要小心，说刘吓蛟为人阴险，是吴镇长的心腹。还说，飞龙镇有5万多人，耕地人均不足三分，土质大都只能种番薯。早年不少人到南洋谋生，现在镇每年有五六千强劳力组成几十支工程队，到省内外承包工程，每年劳力管理站收取的管理费有几百万，听说账目混乱，经济问题严重，常有外地公安部门来搜捕工程队作案人，均被镇政府包庇下来。方遂想起县委书记和他谈话时说的话：你去的站问题很复杂，整顿要大胆，处事要小心，县委期望你能有所作为。

　　方遂放手抓工作了，他一个个找站里人谈话，摸清情况。他找老会计了解站里收支账目，老会计说，我快退休了，老眼昏花，可能有本无账，李出纳是吴镇长圈内人，能懂无头账。接连几天，有人从方遂房间门缝里塞匿名举报信，揭发站里严重的经济问题，内容具体实在。方遂找李出纳：“小李，站里有几项不入账的秘密开支，是吧？”李出纳支支吾吾，方遂追问：“这项开支的钱哪来的？”李出纳吞吞吐吐地说：“是一些工程队进贡的。”“一年有多少？开支项目有哪些？”“有百把万。”“让我看账目。”“没账。”李出纳说，“吴镇长交待，这笔账由刘副站长直接向吴镇长负责，别人不能过问。上两届站长想插手就被调走了。”

　　方遂决定外出找几个工程队核查账目，托表弟照顾妻女，表弟竭力反对：“你们好不容易才有个家，吴镇长人们说他是黄蜂会使尾后针，你得为家着想啊！”方遂说：“我是共产党员，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，党的事业更重要。”

　　方遂向刘吓蛟打了招呼，准备次日外出去几个工程队看看。妻子几天来咳嗽低烧，他想下午陪妻子去照X光检查肺部。可中午时，刘吓蛟跑上楼来，铁着脸，交给他一张通知单：“吴镇长叫你马上到地区参加社办企业座谈会。”军人出身的方遂习惯于服从命令，他为妻子擦去了泪水，来不及说几句话，就走了。

　　“家”搬到小岛上了

　　方遂在地区开完5天会，冒雨乘公交车回来，他心里惦记着妻子的病情。刚下车就见到等候的表弟，见表弟脸色灰白神情懊丧，忙问：“出了什么事？”“表嫂被强行调走，前天带女儿一起去小鲫岛工作，那里仅有十几户人家，乘船要半天。”方遂心里叫苦，吴镇长这一手真毒！他问：“调动的理由？”“你又犯傻了，这不容易，派杰出的医护人员去缺医少药的偏僻海岛，为群众服务，够好听的吧？”方遂悲愤地擦去泪，他仿佛听到妻子在小岛上哀叫：“我总得有个家啊！”

　　表弟劝道：“你快向吴镇长认个错，保证表嫂几天后就能回来，你们家总得有个着落啊。”方遂紧握着表弟的手：“面对歪风邪气，我不能退却，我得赶去工程队调查，案情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，求你去小鲫岛看看表嫂，叫她一定要坚持住！”

　　家破党性在

　　20天后，天阴沉沉的。方遂在表弟的陪同下，赶往小鲫岛接妻子。他这次去外省几个工地，在几个转业外地老战友的支持下，很快查清了几个工程队在吴镇长指使操纵下，靠行贿、偷工减料贪污大笔工程款的事实。他向县委汇报后，吴明和刘吓蛟已被停职检查，将移交司法部门处理。县委书记下令镇医院马上把方遂的妻子调回来。黄敏看着表哥的欢悦的脸说：“没想到这伙蛀虫这么快就完蛋，我把恶势力看得太强大了。”方遂说：“我抱定一个宗旨，做个合格的共产党员，为了党的事业，个人得失成败就不能计较。”将近中午，船到了小鲫岛。远远就听见岸上一片哭声。方遂惊慌地站在船头，见女儿小英披着麻衣（岛上办丧事的习俗）在号啕大哭。他顿时头晕脚软，几乎摔倒。他迷迷糊糊地被人扶着走向一块高坡处。定神睁目，面前是隆起的坟堆，也没有墓碑。墓前插了很多香烛，还摆了七杯酒。他一下瘫倒了，趴在坟堆上，泪水奔流而出。他嘶喊着：“小廖！我对不起你啊……”小英哭着扑到方遂的怀里，他一手搂着小英，一手抚着坟堆，任泪水流个不停。好久，方遂才缓过气来，问小英：“妈死几天了？”“5天，妈一直吐血，又连续几天大风，船出不去……”“妈走时留下什么话？”小英边哭边说：“妈说，见了爸爸就说，妈也是一个党员，不会拖爸爸的后腿。她临死时，说她很满足，很幸福，有一个能同甘共苦的家。”方遂站起来，拉着女儿的手，宣誓似地说：“我们要永远记住，你妈是个杰出的共产党员，她永远是我们这个家的一员。”远处，传来一阵阵汽笛声，像是在为廖金致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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